“年及三旬,有养济万人之度量;身躯六尺,怀扫除四海之心机。”短短的两句话,便描绘出了一个讲义气、有大志的吏员形象。这是谁?他是水浒传中最主要的人物之一——宋江。宋江是个复杂的人,他既是忠义的化身,也是奸诈的化身;他既是梁山军的杰出领袖,又是导致梁山起义失败的罪魁。总而言之,他是一个多面人,有着多种形象。
一仗义
私放晁天王
第十八回中,宋江听到晁盖劫走生辰纲之事败露后,先是吃了一惊,然后便开始思考如何拯救晁盖等人。他先是找了一个借口,冒着巨大的风险,快马加鞭的去告知晁盖生辰纲之事暴露,让他们立刻远走高飞,而他自己却马不停蹄的赶回去。在得知知县愈差人去捉时,宋江说道:“日间去,只怕走了消息,只可差人就就夜去捉。”这样一来,宋江便为晁盖他们争取到了许多宝贵的时间,让晁盖等人成功躲避了官府的追捕,化险为夷。私放晁盖这件事,宋江没有任何犹豫,他尽心尽力,处事周密、细致,施行了许多完善的计划,不求回报地冒着风险救出晁盖等人,担得上仗义二字。
赠金王公
第二十一回中,晁盖成为梁山之主后,差人送了一些金子与宋江,宋江只收下了几两。这几两金子,宋江也并不是想用于吃喝玩乐,而是用于周济他人。一日醉酒后,宋江在王公那里喝了一盏二陈汤。蓦然想起道:“如常吃他的汤药,不曾要我还钱。我旧时曾许他一具棺材,不曾与得他。”“蓦然”一词,表明宋江是一看到王公便猛然想起此事,说明宋江一直记得此事,也准备了将金子给王公。“恩主如常虚见老汉,又蒙与终身寿具,老子今世报得不得押司,后世做驴做马报答官人。”王公的感激,也从侧面反衬出了宋江对他的恩情之大,一个街头卖汤药的老人,宋江都能如此帮助他,可见他有多么仗义了。
二孝
为护爹娘出籍册
起初的二十二回中便能看出宋江的“孝”,宋江害怕自己犯罪责连累父母。便让爹娘告自己忤逆,出了籍册,不相往来。他宁可断绝与父母的联系,有家不能回,也不愿让爹娘和自己一起承担风险,这足以看出他的“孝”。
村店收家书
第三十五回中,宋江在一个村店中偶遇石勇,石勇将一封家书交给了宋江。家书中写到宋江父亲身亡,让宋江赶回家迁葬。宋江看完后,叫声苦,不知高低,自把胸脯捶起来,自骂道;“不孝逆子,做下非为,老父身亡,不能尽人子之道,畜生何异?”自把头去墙上磕撞,大哭起来。燕顺、石勇抱住。宋江哭得昏迷,半晌方才醒。“垂”、“骂”、“瞌撞”、“昏迷”等动词生动形象地突出了宋江的悲痛欲绝;“畜生”、“逆子”、“非为”等词也突出了宋江的内心的极度悔恨,这些词都将宋江的孝展现得淋漓尽致。讨石勇的人搭麻鞋穿上,取了些银两藏在身上,跨一口腰刀,就拿了石勇的短棒,酒食都不肯沾唇,便出门要走。“讨”和“酒食不占唇”都体现了宋江发出发的仓促,可见宋江奔丧之急。但宋江赶回家中后却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安然无恙。他心里十分愤怒,大骂宋清,但在听到“父亲怕你一时被人撺掇落草去了”的解释后,宋江“纳头便罢太公,喜忧相伴”。可宋江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落草,父亲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。试想一下,如果你犯了罪,为了躲避官府追捕,四处逃躲,却因一个虚假的消息冒险回到家中,却发现消息是假的,而传递这条消息的原因是因为他人的过分关心,你能不生气吗?但宋江却没有生气,反而因为此事是假而喜。依旧敬重自己的父亲,他的孝心可见一斑。
三虚伪与心狠手辣
宋江为人仗义,但他也有虚情假意之时。当利益足够大时,宋江就变得十分虚伪与心狠手辣了。
夺山主之位
第六十八回中,在梁山众人的努力下,史文恭被卢俊义活捉。按照晁盖遗嘱,卢俊义应为山寨之主,可宋江却与吴用等人合谋夺来此位。吴用率先提出让宋江做梁山伯之主,而宋江却虚伪地拒绝了,并要立卢俊义为梁山伯之主,还从长相、身份、武艺等方面说出了卢俊义更适合做梁山伯之主的原因。宋江的话音刚落,吴用和众头领便唱起了双簧。吴用给众头领使眼色,众头领乘势叫起来,大有火拼散伙之势,誓不肯让卢俊义当梁山伯之主。这样一来,卢俊义哪还有胆子争山主之位。这时宋江又顺势地说出“尽看天意如何,方才可定”。如果宋江是真心让位,坚持让卢俊义当山主,对他无比忠诚的众头领又怎么会反对?吴用等人唱双簧时,如果宋江真心让位,出面阻拦,众头领又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?宋江的计策不可谓不高,既当了好人,又顺理成章的夺得了山主之位。虚伪这一词在此刻的宋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让位董平
第六十九回中,宋江为了更加顺理成章的夺得山主之位,用计将董平捉回了山寨。宋江看到董平后,慌忙下马,自来解其绳索,便脱护甲锦袍与董平穿着。纳头便拜。“慌忙”、“解”、“脱”、“拜”将此刻地宋江对董平的敬重体现得淋漓尽致,也将宋江的虚伪体现得淋漓尽致。拜完后,宋江又道:“倘蒙将军不弃微贱,就为山寨之主。”这句话更显虚伪。宋江费尽心思才使卢俊义未能当上山寨之主,现在又怎么可能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人呢?宋江让人活捉董平,为的不就是为了攻破东平府,赢得与卢俊义的赌约,使自己的山主之位来得名正言顺吗?这一刻的宋江,为了山主之位一点脸都不要了,彻底暴露了他的虚伪的本质。
楚洲毒李逵
第一百回中,宋江在得知自己喝了药酒,命不久矣后,害怕李逵造反,毁自己一世英名,便将李逵喊来了楚洲。宋江在楚洲和李逵喝酒时说出药酒一事。性直的李逵直接表明了造反的想法,这更肯定了宋江杀死李逵的想法。第二天,宋江便对李逵说出了自己对他一事,并说:“我为人一世,只主张忠义二字,不肯半点欺心,今日朝廷赐死无辜,宁可朝廷负我,我宁不负朝廷。我死之后,恐你造反,坏了我梁山忠义之名。”这一番话直接拉高了自己的身位。似在批评李逵,似在认为李逵该死。宋江口中的忠义似是只有对朝廷的忠义,却没有对兄弟的忠义,他眼中似是只有自己的名声,没有兄弟的性命。而李逵的那句“罢!罢!罢!生时服侍哥哥,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个小鬼”。尽显李逵的忠诚、无奈、心酸,与宋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此时,宋江的形象在全书中最为负面,虚伪、背信弃义、心狠手辣、自私自利,在这一刻彻底暴露。
四、追名逐利与愚忠
宋江受招安
第八十二回中,梁山全体接受了招安,在等待朝廷前来招安过程中,宋江焚起好香,取九天玄女课来,望空祈祷祝告了,卜得个上上大吉之兆。“焚香”“祈祷”两词突出了宋江对招安的强烈渴望,对名留青史的渴望。随后,急切地宋江又派人去打听消息,在得知招安队伍将至时宋江忙传将令,分拨人员,从梁山泊直至济州地面,扎缚起二十四座山棚,上面都是结彩悬花,下面陈设笙箫鼓乐。各处附近州郡,雇请乐人,分拨于各山棚去处,迎接诏赦。扎缚山棚,结彩悬花,乐鼓迎接,多么隆重热闹的场面啊!这可比生擒史文恭,报得梁山大仇时隆重得多啊!可见宋江对于朝廷的招安是多么兴奋,多么期望啊!接受招安后,宋江便将“替天行道”换成了“顺天护国”,一支起义军成了护国军,多么可笑啊!宋江为了顺利招安,为了一个好名声,将“舔狗”这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,令人拍手叫绝。
拒大辽招安
第八十五回中,宋江大军屡次大败辽军之后,大辽国也欲对他们招安。吴用也向宋江耐心地分析了局势,表明从其大辽远比忠于大宋好。可宋江一点也不听劝,说道:“军师差矣,若从大辽,此事切不可提。纵使宋朝负我,我终了不负宋朝,久后纵我无功赏,也得青史上留名。若背正顺逆,天不容恕。吾辈当尽忠报国,死而后已。”多么大义凛然的话,宋朝将宋江逼为草寇,宋江却仍尽忠报国,仍不负宋朝。此时的宋江已被功名迷了心,那大义凛然、尽忠报国的背后,那功名的背后,是无数梁山好汉的尸骨。宋江对朝廷的忠已成了愚忠,他的愚忠使他使梁山众多好汉落了个悲惨的结局。
宋江是一个多面体,他不是纯粹的正面人物,也不是纯粹的反面人物,他是一个矛盾体。他在仗义与虚伪间徘徊,在忠义与功名下徘徊,既可因“义”为兄弟两肋插刀,也可因“名”插兄弟两刀。宋江也正因他的矛盾体成为了中国封建文学人物中最为经典、成功的艺术形象之一。